故梦

【忘羡/双道】陈年旧事

*忘羡&宋晓

*武林paro

*此为序篇，独立成章

陈年旧事——

 

 

 

时年，春日正好。

少年人鲜衣怒马，快意恩仇。

 

不夜城中不夜台，四处铺张奢侈得不像个江湖门派、倒像个官场上的名门世家。此时正值名剑大会举办，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皆聚于此，热闹非凡。

要说这不夜天温氏主办的一年一度的名剑大会，那是所有青年侠士削尖了脑袋也想去参加的盛会。若能在这比试中赢上几场，往后少不了人念叨你的名字，对于初出江湖的少年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露脸机会。

就说去年，清平门少年门主蓝涣便在此一战成名，让一众在前任门主身殒后说清平门要树倒猢狲散的人悻悻闭了嘴。

魏无羡这年才十六，还差一年才能报名，此刻正跟着晓星尘上蹿下跳。

 

“小师叔我看见你那块木头啦！我们去撩他一下！”

“……子琛不是木头。”

 

“小师叔我看见我自己那块木头啦！我去撩他一下！”

“……你注意安全。”

 

晓星尘觉得带孩子真累。

 

然而没一会儿魏无羡便垂头丧气自己回来了，说是碰见了江澄。

晓星尘觉得奇怪：“江澄不是你师弟？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？”

“他带着狗，”魏无羡难过道，“他都好久不养狗了，我没有防备……”

晓星尘嘴角抽了抽，没忍住，笑成了一只筛子。

魏无羡忿忿不平：“我不就是溜出来玩没带他？！至于吗？”

晓星尘好不容易止了笑，坏心安慰道：“你都离家一年多了，他可能是想你。”

魏无羡抖了抖鸡皮疙瘩：“别了吧，我上个月才往莲花坞寄过东西，上上个月还回去吃了饭，他当时指着我的鼻子说要离家出走就别三天两头回家里去……”

晓星尘咳了一声别过视线，装作没听到。

是他让魏无羡回江家打秋风来的。

一年多前他刚从师门出山游历，半路捡了这么个便宜师侄，两人一个正强行离家出走一个从小自山里长大，都十分穷，要不是他后来还遇见了白雪山庄的宋岚被引为知己，偶尔“接济”一下他俩，怕不是两个人要去街头卖艺。

……虽然街头卖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。

两人胡乱扯了一会儿，被彼此逗得不行。晓星尘说是师叔，其实也就比魏无羡大两岁，二人脾性相投，偶尔一同游历偶尔分开，现在晓星尘报名了这一届名剑大会，魏无羡便跟着来看热闹，说是给他加油打劲。

“一会儿我上台，你千万别逗我笑，”晓星尘严肃地警告他，“你要害我输了，我便不买酒给你尝了。”

魏无羡闻言忙做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连连点头。

两人一边聊一边四下找吃饭的地方，不夜城中靠近不夜台的东西都忒贵，吃不起，只能稍微跑远一些。

谁知道一跑远便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。

二人正吃着饭，旁边坐着的一桌明显也是江湖人士，只不过六七个人便完美诠释了何为三教九流，令晓星尘叹为观止。

而他们在谈的，是那犹如江湖传说一般的阴虎符。

何为阴虎符？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。

说是百年前，魔教如日中天，各大门派联合群起攻之，终使魔教覆灭。各教众做鸟兽散，据说是隐入了各大世家门派，不见踪影。

然世有传言，阴虎符一出，号令所有昔日武林魔教党羽后代，莫敢不从，直要叫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付出代价。

那隔壁桌的人便是在谈这个。

这样的玄乎玩意，说实话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若是魔教刚刚被灭那还好说，这都过了快百年了，谁还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不是魔教中人、又有谁会为了百年前的恩怨不顾眼下生活听令而反呢？

魏无羡和晓星尘听着，都觉得十分无聊。

然而那些人说的还不止这些。

他们说，传言中的阴虎符不仅确有其事，还存于一个百年前便归隐山林、避世而居的门派。

抱山一派。

晓星尘听他们说的煞有介事，表情非常一言难尽。

魏无羡一个没忍住，笑出了声：“小师叔，你不是说咱师门十分不齿和那些阴沟里的门派结交吗？”

晓星尘答：“咱师门十分不齿和所有门派结交……”

魏无羡便也笑成了一只筛子，一会儿后道：“别管他们，我们去吃鸡——隔壁的烤鸡闻起来好香，门外牌子上还写着有折扣。”

晓星尘眼神一亮：“吃吃吃！”

 

 

吃饱喝足后天色还早，两人便决定在这城中四处逛逛。不夜城果不负其名，天色渐暗，各店家商铺竟无一关门，反倒亮起了各色灯火，好不热闹。魏、晓二人于城中东市逛了一会儿便碰见许多眼熟的人，大都是耐不住少年心性来玩的，有些也报名了明日的大会，便与晓星尘互相顽笑说彼此态度不端。

魏无羡在人群中钻来钻去，不一会儿便找不见晓星尘了，也不着急，心想晚点回去住处碰头便行了，在一旁小摊上买了根糖葫芦，继续四处溜达。没一会儿竟让他碰见了清平门的蓝二公子蓝湛——他的那块木头。

想不到这样的小古板还会来逛夜市呢，哈哈哈被我抓住了吧。

蓝湛与他同岁，自也不到报名名剑大会的年纪，定就是来玩的。

他于是开开心心凑上去讨骂。

二人孽缘深远，当初各自不过十岁出头便结下了单方面的梁子。魏无羡觉得这人假正经，总爱逗他，一来二去曾把蓝湛闹得十分头大。不过这两年似乎他的法子都慢慢不是很有用了，蓝湛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沉稳古板，常常看都不看他一眼，他便只能想更多的新奇办法去讨他嫌，日后想起来总觉得自己脑袋中的坑不是一般的大。

但此刻的少年，无论好恶总是真情实意的。

他想要看那端方持正的人被他闹得露出别的表情，看他生气，看他皱起俊秀的眉毛，看他一个头两个大，看他被激地提剑刺过来、乒乒乓乓和自己斗做一团。

那是谁也换不来的时光。

无论以后他们长大成什么样的人、遇见什么样的事、有过什么样的误会、经历过什么样的生离死别，有这段日子真实不作伪的存在，一切就仿佛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。

他与蓝忘机一路从东市的一头打到了另一头——起因约摸是一根被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和几条小摊上捞的金鱼——到两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彼此大眼瞪小眼对峙着，才发现在此处私下斗殴的并不止他们两个。

蓝忘机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襟和额发，往声源的方向看了一眼，淡淡道：“似乎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人。”

魏无羡仍撑着膝盖喘气，闻言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，只疑惑地望着蓝忘机。

蓝二公子只能把话重复了一遍。

魏无羡一边摇头一边说：“那不可能，我小师叔脾气可好了，哪会跟人打——”

他看着那边人群中闪动翻飞的白色衣衫，恨自己话说太早。

没想到小师叔真人不露相，不但跟人打架，还是打群架。

一群人打他一个的那种。

他急忙凑了上去，蓝忘机也跟上，但两人并未出手相助，只站在一边看着。

无他，只因看出晓星尘以一敌多却并未落下风。

少年剑客身形飘逸漂亮，剑招却朴实又凌厉，一柄长剑在月色下泛着银光，一挑一扫便打掉三四个人的兵器。还有人待身后偷袭，晓星尘回身一晃便反到了那人身后，一脚踹向那人背心。手中却不停，挽个剑花又向前方刺去，剑势凌厉逼得身前人纷纷避让、摔成一片。他微微一笑，长剑入鞘。

饶是蓝忘机都在一旁心道了声好。

魏无羡自小长在江家，是莲花坞首徒，于各大门派同辈中多有交友。但这晓星尘来路成谜，在此之前蓝湛只听说魏婴交了个一身白衣的剑客朋友，却并未见过，现下也全然不知他师从何门，只从其身手看出此人并非泛泛。但此刻他被人围攻，虽不见得会吃什么亏，却也该上前去帮一把。

可身旁的魏无羡却毫无此意，只蹲在暗处看热闹。

“别急别急，”他不客气地扯着蓝湛袖子，“哪要你多事，自有人英雄救美。”

然而英雄迟迟未现身。

那一群围攻晓星尘的人起初有快二十个，没几下就只剩三四个还站着的了，且此刻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。晓星尘见他们不攻来，也不主动出手，只拎着剑在那站着，不一会儿竟还笑出了声。

那几个人以为他嘲笑自己，又气又怕。

谁知那人的笑容并非是给他们的。

晓星尘大大方方转身，也不怕人偷袭，向着另一个方向轻快跑了几步。

“子琛。”他喊着，随后夜色中出现另一人身影。那人一身黑衣脸色不善，一言以盖之就是很凶。

那三四个人便抖得更厉害了。

谁知道宋晓二人并不理他们，一同并肩走了。蓝忘机听着晓星尘一路对宋岚絮絮叨叨的，说到高兴处还扯了扯那人衣袖，不由有些吃惊——他知道宋岚，那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白雪山庄大弟子，在年轻一辈中算很出名了，不仅身手出名，洁癖也很出名，十分讨厌人近身。

“那是……拂雪剑宋岚？”他不确定地问魏无羡。

“不是，”魏无羡说，“那是不知道抓住机会英雄救美的木头。”

蓝忘机便不想理他了。

然而天色已晚，虽不情愿，蓝二公子还是纡尊降贵与魏无羡一同回了温氏给他们安排的住处。魏无羡到了地方后一瞬间溜得无影无踪，蓝忘机抬头一看，江澄正牵着一只黑犬似笑非笑看着这边。

“劳烦，蓝公子，看见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了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蓝忘机想，他们莲花坞的人都有病。

 

一夜便这样过去。

 

第二日，霜华一动惊天下。

多少恩怨情仇从这一刻便埋下了无可挽回的种子。

 

白衣少年于名剑台上首战告捷，随后屡战屡胜，镂着霜花的剑快到几乎化成了光，衬着少年带笑的眉眼好看得不像样子。

台下来观战的白雪山庄宋少侠露出罕见的温和神色，在晓星尘自台上得胜归来后，抬手给尚在平复呼吸的挚友理了理鬓发。

再一旁莲花坞首徒和少掌门正打得热火朝天，丝毫不比台上逊色，二人一路鸡飞狗跳、差点划破霸刀门聂门主的衣服，被少门主聂明玦抓住好一通教训。

围观了全过程的蓝忘机十分瞧不上魏无羡猫嫌狗厌的样子，却没有在人躲在自己身后时将人推出去。

江澄被聂明玦揍了又找不到魏无羡出气，气呼呼回到江家人身边，从笑眯眯的阿姐手中接过了一碗冰镇莲子汤。

 

再几日，名剑大会落幕，晓星尘拔得头筹，拿着赏金说请大家喝酒。

魏无羡喝醉了，和金麟庄的金子轩打了一架，还偷偷亲了蓝忘机一口。

江澄喝多了抱着聂怀桑说你哥好凶，被好凶的聂大哥再追着打了一次，再被赶来找弟弟的蓝曦臣救了下来。

蓝忘机红着耳朵慌慌张张跟着蓝曦臣走了。

宋岚无奈地帮醉得不省人事的晓星尘结了账，顺带把人拐去了不知哪里。

 

一群醉鬼吵翻了天，最后一起睡在了随便一家倒霉客栈里。第二日魏无羡揉着脑袋醒来，见窗外天气正好，探头一看，蓝湛正抱着剑倚在楼下的大树上，见他探头，不自在地别过了脸。

 

“昨日你求我带你去姑苏，我既答应了，便不会食言。”

 

他求他了吗？

想不起来。

索性不想了。

 

“喂江澄！看见我小师叔跟他说一声啊，我去姑苏玩儿啦哈哈哈哈！”

“滚滚滚！你吵死啦！”

 

那一年春日正好，少年意气，恣意风流。

 

 

END